不知不觉,玉飘已经走回了启明殿,一进去便看见张解提站在桂花树下,眼神淡淡的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“我快要摆脱皇长孙的身份了,我很开心。”玉飘嘴角挤出浅浅笑意,脚上步伐加快,坐在石凳子上,翘着二郎腿,一只手放在桌子上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你并不开心。”张解提清温的双眼,盯在玉飘的脸上。

    玉飘心中一阵酸楚难受,板着一张脸,抿着双唇,脸抽了抽,那有人这么直接,他原本坚强下来的心,都被他着一句话给打破了。

    “你别太自以为是,我自己心情怎样我不知道吗。”玉飘声音冷慢道。

    张解提没有讲话,就目光温和的盯着他,他觉的自己很难受很揪心,他不想要看见他这一副模样,他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安慰,想要他情绪全部宣泄在自己的身上。

    这难道就是修的悲悯之心吗。

    不,他觉得不是,他能明辨的出来,他从执起手中的念珠以来,从未对任何惨绝痛苦的的人有这样的心动共情,难道他只对他一人有悲悯之心吗,他心中清楚。

    玉飘眼中聚着泪光,微微仰首,不想着它掉出来,被张解提看了去,眼中的水满了,溢了出来,眼泪从他的脸庞快速划下,紧接着眼角又流出了一滴,张解提持着念珠的手,缓缓的抬起,伸向他的眼角,将那泪轻柔拭去。

    “你做什么。”玉飘打掉他的手,狠狠的擦了一下眼泪,侧过身去,不让他看见自己哭。

    玉飘的举动,让张解提手疼,心更疼,手中念珠闪着灿光,宁静祥和的眼中,多了一分的波动,他缓缓走到他的对面站着。

    玉飘觉得他真是烦人,就是想要看自己笑话,还特地跑自己的脸前来,他果然还是坏心,接近自己,就是为了嘲讽自己,看自己狼狈姿态,看自己笑话,看他一副高人超俗的模样,定是他算好了自己所有的劫难,他就是要在旁边看着。

    他现在心中一定很得意,很愉悦,很开心,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,眼中睥睨,嘴角坏笑。

    张解提看着眼神游离躲闪的玉飘,他抬起双手,将他拥抱入怀,紧紧抱着他,念珠在他的手中黯然失色,无力微晃。

    “你,你”他想要推开张解提,却是贪恋着他比自己强壮的身躯,像是被自己梦想中的父亲抱着一般温暖有力,他下不了手。

    张解提依旧沉默着,手放在他的后脑,终于,玉飘再也压抑不住,抱着张解提,埋在他的肩膀上哭。

    “解提,我感觉害怕。”他哭的头昏脑涨,意识模糊,只紧紧抱着他,贴在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“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张解提微微颔首,下颚离玉飘的他头发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。

    玉飘“嗯”了一声,伸着手将眼泪擦了擦,脸上红红的,恢复一丝清醒,他应该将他推开的,可是他不想要推开,他的怀抱让他感觉舒服,让他感觉安全,所有的问题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,他甚至是想要钻进去,让他永远这么抱着。

    张解提就这么抱着他,玉飘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,他好像跟他抱了很久,他主动松开了他,又有些后悔松开,下一次他抱自己,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。

    “我饿了。”玉飘道,没有安桐在,他的饮食自然无人安排。

    “在房间等我,我去做。”张解提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,比平时多了一分的亲和。

    玉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转身回了房间。

    有人陪伴的感觉,就是比自己一个人好。

    他以为自己能做一个孤高冷傲的独来独往的人,现在觉得真的很难,他从来没有实现过。

    他想念母亲,想念师兄,想念师父,想念皇叔,想念安桐,想念石陌,想念张解提,他想念很多人……

    玉飘与张解提用完餐之后,在院子散步,而后坐了半天,去圣泉泡澡。

    泡完澡之后,张解提送玉飘回房间,玉飘躺在床上,看着四周,觉得房间空空,弥漫着一股灰冷。

    他觉得心中淡淡悲痛,脑海中闪放在自己在黑市的记忆,看见被吊在树上的安桐,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安桐,想到自己母亲还在皇宫。

    他觉得心不安,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阴森的空气。

    清清冷冷的,没有生气,好像了人,好久没有人住过一般。

    张解提朝着他微微颔首告辞,玉飘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袖:“解提,很晚了,别回去了,我的床够大,你来里面睡吧。”

    玉飘喊着解提两字,就像是如来的紧箍咒一般,深深的束缚着他,他无法拒绝玉飘喊自己名字的任何要求,轻声“嗯”了一声,便退了鞋子,躺到了里面。

    玉飘心中一阵安宁,闭上了眼睛,由浅到沉睡着了,这一夜无梦。

    黑暗的牢房里,地面潮湿阴冷,床铺小而简洁,老鼠叽叽喳喳的窜窜来窜去。

    太子站在牢房里,根本无心入眠,心中愤懑不安,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,他是太子的时候,谁不对他毕恭毕敬的,现在还没正式下旨废太子,他们就这样这样对待自己,狱卒冷声冷气,态度恶劣,眼神狂妄,饭碗也不好好给自己放,狗眼看人低。

    不过他很快就自由了,不必再见着这些势利攀炎附势的人。

    一个女人带着斗篷,身后并着两个丫鬟,款款走来。

    太子看着那女人的脸,眼中一亮,趴在牢房的门口,委屈激动的喊着“母妃。”

    贤贵妃的头上带着兜帽,使她整张脸笼罩在灰暗之下,看的不清楚,隐约可见是一个国色天香的丽质美人。

    贤贵妃没有讲话,只是站在牢房前,看着他。

    太子睁着圆碌碌的眼睛看着她,自己太子被废,她就不是太子的母亲了,它现在的贵妃,也是因为自己的太子之位得来的,他即使失望也是难免的,好歹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,给过荣耀。

    “母妃,你一定要救救孩儿,是二皇兄与于清廉并着那个贱妇害我。”太子粗糙的手紧紧的抓着杆子。

    贤贵妃眉目轻扬“哼”了一声,然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太子一吓,母妃不问自己了吗。

    第二天,皇帝提审太子。

    大殿上,贤贵妃已经直直的跪着,眼中红红,带着泪痕,母妃还穿着昨天的衣裳,他能看的出来她已经跪了一夜了,母妃果然还是爱自己的,为他求情跪到现在。

    皇帝坐在椅子上,眼神覆着一层薄霜,严肃冰冷的看着太子。

    太子心里一吓,是母妃说了什么,惹得父皇不开心了吗,真是连话都不会说,白跪着这么久。

    “贤贵妃,你再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“太子,不是臣妾的亲生儿子,只是一个不知名乡下村妇所生。”

    太子大为震惊,整个脑袋就像是被雷击中一般,嗡嗡嗡。

    “那一日,臣妾为表诚心,让一众侍从留守在入口,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寺庙,路上动了胎气,一名村妇将臣妾扶到一间房子,为臣妾接生。

    臣妾隐约看见自己孩子身上的有一块胎记,醒来之后,臣妾就抱着婴儿回宫,后来无意中发现,此子并没有胎记,与我那日所见面相。

    臣妾担心皇上怪罪,于是隐瞒,这些年来,臣妾一直在暗中寻找自己的亲生骨肉,皇天不负有心人,臣妾终于查明真相,找到自己的亲生孩儿。

    当年被换的原因,只是因为妇人家中贫困,儿媳想要丢掉新生婴儿,撞见婆婆,不想见到昏迷的我身旁婴儿,于是将其换掉,我儿说,她的母亲临终之前告诉他真相,本想着是将他丢掉的,但是生了恻隐之心,将他留了下来,后来实在贫穷,就把他卖给一户没有儿子的一家。

    他实在太苦了,是臣妾对不起他,更是让这名野孩玷污了皇家之名。”

    太子已经惊呆了,自己最后的靠山也没有了,他说这个女人怎么对自己时而好时而不好的,原来自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,他们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,也该有一点感情在,不由留着泪看着他,带着哭腔:“母妃”

    皇帝冷眼看着太子,摆了一下手,示意着门口放人进来。

    一名身穿青衫的面容斯文的男子,缓缓的走了进来,走到贤妃身前,朝着皇帝重重的跪下:“草民,顾离辛参见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免礼。”皇帝的眼神柔了几分,声音也温缓了些。

    顾离辛侧着头,眼眶红红,手放在自己的腿上:“母亲跪着,草民不忍起身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两人都起来吧。”皇帝道。

    顾离辛跪移到贤贵妃的身边,两人四目相对,贤妃妃眼中满满的温柔与内疚,顾离辛拖着她的手臂,将她扶了起来。

    太子看着贤贵妃完全不理会自己,看着母子情深,他心里愤怒郁闷,觉得不公平,是别人换的,又不是他自己换的,他本来也可以享受亲生母亲的爱的,眼中也气的血红,心中生一丝的羡慕,更多的是怨恨嫉妒。

    做一个平凡的百姓多好,没有那么多束缚,不用做那么多功课背那多多书,不需要昧着心应酬讨厌的人,不用处理大事背负大责任,不要一见到自己的父亲就是跪,担惊受怕,都是贤贵妃害的自己,如果他说出来,自己就不会过着这么累的生活了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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