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知道芥川■之介的秋山图吗?

    张氏杂草漫延的庭院内,《秋山图》是藏在烟翁心尖五十年星霜的至宝。

    但画境经转后进了王氏的庙堂,再见《秋山图》似乎又不再如脑海里秋云悠悠,蛤粉浓淡重叠的翠黛。

    这说明什么?

    说明了环境与幻想的重要性!

    森鸥外看着手中血光闪闪的手术刀深深叹了口气,浓浓的黑眼圈把他衬得像中国的熊猫,想到熊猫森鸥外又叹一口哀气,如果他真的是熊猫就好了,至少吃喝不愁,还不用成天面对一群把他这当医院的瘟神。

    在接待完这个月第三个相同病症的病人后,森鸥外觉得他有必要在诊所外面挂个牌子——

    痔疮不治!!!

    保密性太好了也是缺点啊。

    森鸥外默默合上《四步教新手割好痔疮》,将它放进抽屉,转动靠椅面墙,从墙上的日历撕下一页,露出背后鲜红的“2”,是啊,今天才是二月的第二天。

    他的心灵已经被男人肮脏的□□污染了,急需要爱丽丝酱的可爱治疗~

    “爱丽丝酱~~~”森鸥外娴熟地朝爱丽丝扑去,然后不出意外地与墙面来了个热情拥抱。

    “莫~爱丽丝酱真是的,安慰安慰在下受伤的心灵嘛~”森鸥外抱着脸在墙边扭来扭去,爱丽丝就挽着小裙子蹲在森鸥外身边,不经意地说出来更让森鸥外心碎的话,

    “林太郎扭来扭去跟蛆一样恶心。”

    森鸥外马上抱住爱丽丝的小腿,拿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小心翼翼地蹭着,声音黏糊糊活像卡了口蜂蜜在嗓子里,“不要这么说嘛小爱丽丝酱,蛆长大后也是会变成美丽的蝴蝶的哦~”

    爱丽丝怀疑地看着地上猥琐的大人,发出孩童最天真可爱的疑问,“真的嘛?”

    “骗人的。”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拥挤的诊所里。

    “蛆长大后会变成偷糖吃的苍蝇。”

    爱丽丝一听是偷吃糖的苍蝇,马上嘟起粉粉的小嘴,把林太郎从身上蹬了下去,跟个小炮仗似的哒哒哒跑出诊所。

    而林太郎则是捂着脸上的鞋印慢吞吞地从冰凉的地板爬起来,“在下不会再割痔疮了,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坐在他办公台的男人举止优雅地把《四步教新手割好痔疮》重新放回抽屉,“林太郎多虑了,我暂时还没有那个需求。”

    森鸥外一边用白大褂擦鞋印,一边纠正,“在下姓森,名欧外。”

    男人笑着双黑漆漆的眼,弯眉藏锋的浅淡非常讨人喜欢,“好的林太郎,没问题林太郎。”

    森鸥外咽下这口怨气,没办法,他连这个“卑鄙”的男人什么时候进来,待了多久都不知道,暂且先忍下。

    男人停顿一会后又开了尊口,低沉如瀑布扣水的字句丝丝入耳,击打得森鸥外浑身酥酥麻麻,好不自在,“我一直以为林太郎是d型,没想到是c型啊。”

    d?c?

    森鸥外望着男人苍白的面首,正在思考他是吸血鬼的可能性,结果想到一半就被打了岔。

    “将别人臆想成其他物种,真是不礼貌的行为,森林太郎。”黑发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绕到森鸥外身后,贴着森鸥外耳廓悄悄喃语。

    森鸥外被耳边热气触得一个寒颤,但仍然没摘下笑嘻嘻的面具。

    “请问阁下光临小所有何贵干?”

    刚才坐着还不甚明晰,待人站在身后才知,男人足足比他高上一头。

    他走回森鸥外的办公桌,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又重新坐了下去。森鸥外看到靠坑那个半截入土的老头买来的金丝楠木桌被这么糟蹋,仿佛听见了心血滴滴滴直流……

    “我叫森湖,是个刽子手。”

    “做个交易吧,林太郎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翌日清晨,调皮的阳光亦步亦趋地跟在森湖的身后,偶尔喜悦地跳上男人的肩头,亲吻他轻笑的面颊。

    先一步进入诊所,森湖把阳光锁在身后。

    他慢慢靠在森鸥外的宝贝的药柜上,垂下的指尖有规律地点着玻璃面。姣好的眼尾覆了一层淡淡的黑。

    静静合上眼皮,显出些许疲惫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诊所的门再次打开,先进来的是这个诊所的主人,一个狡猾的大人,诊所的主人后面跟着一个小个子,浑身上下都包裹着绷带,看上去像遭受了重大的事故。

    “森湖,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哦。”说着森鸥外就退后一步,猛地把小个子推到了上临泷面前。

    小个子捂着脖子踉跄一下,刘海挡住了小个子的眼睛,他低着头,不执一言,或许哑巴都比他闹腾。

    高大的男人睁开眼睛,缓缓走到他面前,单膝跪地,从俯视变为仰视,但小个子还是不愿意看向他,小孩将头扭到一边,双手插在一件比他大很多的有些破烂的风衣里面,略红的脸颊是被渡春的寒风刮的。

    森湖单手捧着小孩的下巴,轻轻扭转过来,撩开刘海,借着昏暗的室内灯温柔地注视那双无比漂亮的鸢色眼。

    黑色的头发,稍长;鸢色的眼睛,稍暗。

    这是上帝最美丽的礼物,不需要金丝薄履和红绸软带,礼物本身无比耀眼。

    没有比他更合适的,没有比太宰治更合适的。

    宽大厚实的手掌掠开太宰治的刘海,森湖诚挚地在太宰治额角印上一吻。

    “没有比你更合适的。”

    世上有千万种谎言,只有你是唯一的真实,太宰治。

    十四岁的太宰治身材还很瘦小,偏黑的微卷褐发遮掩瘦削的面容,他乖巧地抿出一个腼腆的笑容,眼神却丝毫不掩对森湖的嘲讽。

    森湖站起,温暖的掌心自然而然地去追寻太宰治藏在衣兜里的手。

    骨节分明的硬质手心很是陌生,不像毛躁的衣衫,不像磕碜的地板,不像冰冷的被窝。要论他们有什么共同点的话,那就是都很恶心。

    无视掉太宰治对他来说如同奶猫抓挠的挣扎,森湖牵着太宰治走出诊所。留下森鸥外目送前途坎坷的学生。

    生死由命吧,太宰~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周围皆是破败的房屋,叽叽喳喳的鸟鸣听上去更像是哀叫。掉漆的墙皮半挂在墙上,上面的涂鸦被厚厚的灰尘笼盖,约莫能从这色彩灰暗的简笔画中窥见几分过去的热闹。

    才走出没二百米,森湖就停下来,牵着太宰治的手自然地伸进他风衣的兜里,摸出一瓶白色的塑料瓶,上面用日语歪歪扭扭地写着安眠两字,顺手就放进自己兜里。

    忽视太宰治想揍人的目光,森湖拂了拂太宰治凌乱的发丝,将其别在耳后,露出那双暗沉的鸢色眼。

    森湖牵着太宰治往街区走,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比黄金杯盏上的宝石还要吸引人。可惜太宰治却是完全相反的想法。

    人模狗样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说我是猫的话,我会更高兴一点。”森湖黝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太宰治,连一丝光线都渗不进去的虹膜比看上去更加无情。

    他好似秋季晚霞的湿雾,茫茫望去是一片枫的浓红,清凉到心底子里,可稍不注意就被夜染了暗沉,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    太宰治二度扬起乖巧的笑,“您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森湖低下眉梢,敛了嘴角的笑意,整个宛如一座会说话的雕像,变得沉默。

    被牵引着驻足在一家冰淇淋店门前,森湖点了两个特制苦巧冰淇淋,在拿万元大钞付过钱后,森湖把找的零钱放到太宰治的手里,太宰治看着店员手里被折了一角的万元钞呆愣了一秒,然后立即摸了摸小臂内侧的绷带。

    什么时候?!

    很明显,刚刚那张万元钞是太宰治的。

    森湖惬意地咬下冰淇淋尖尖,并将其中一个递给太宰治,太宰治咬着后槽牙笑意接过。

    棕色的巧克力细粉撒在近乎全黑的的冰淇淋上,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口齿生津的感觉。

    太宰治观察着森湖的神色,发现并无不妥,怀抱着一点点的好奇,他微微张开嘴,小心地咬下冰淇淋尖尖。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爆发,几乎要麻痹他的味觉,该说不愧是特制吗,鸢色的眼里泛起泪花。

    口水不停分泌,企图消灭口腔里那挥之不去的味道。

    两根玉白的手指捻着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塞进了太宰治的唇缝,糖在高热的口腔中被融化,孜孜不倦地将甜运送至太宰治的口舌。

    好甜……

    温热而裹有薄茧的手掌将太宰治的嘴封住,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,“你知道吗,我在西伯利亚有个狗场,而你嘴里的是我身上最后一颗糖。”

    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两件事,却饱含赤裸裸的威胁。

    切!

    太宰治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妥协。光是想象一下几百条大狗追着他往他身上敷口水的场景,鸡皮疙瘩都要起好几层,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受狗的欢迎。

    这就是世界上未解的动物玄学吧——关于有些人很讨动物喜欢,有些人却完全没有动物缘之迷。

    圆滚滚的糖被太宰治挤到了一边的腮帮子,在脸颊上凸出一个小半圆。

    森湖见状终于松开牢牢覆在他嘴上的手,却格外讨人厌地戳了戳他腮帮子凸出的那个小半圆。太宰治默默把糖换到另一边的腮帮子。

    讨厌的家伙。

    见小小的半圆跑到另一边,森湖低垂下的眉眼透着浓浓的失望,浓密的睫毛不停扑闪着,含着一股子委屈,但手指还是报复性地捏捏太宰治细嫩的脸蛋。

    知道自己的动作有些无礼,所以就算太宰治恶狠狠地拍开了他的手,森湖也没有再做什么。

    而那个被太宰治咬掉尖尖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的冰淇淋,森湖将其接手,就着缺了尖尖的冰淇淋舔了下去,顺滑刺激的苦味马上融进嘴里。

    浪费食物可不是个好习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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